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花寒水皱对月冷，好梦易破不敢寐；
从来爱恨那堪无，晓来犹有离人醉。
夕阳武士说：我留下来不走了，我爱你。人们欢呼早该这样了，沸腾的人潮中却有一双复杂的眼神，落寞，不舍，无奈，释然，无谓……。看戏的人捕捉到这一幕，心中亦无尽的荒凉，那一夜，辗转不寐。
戴复古的妻子在灯下给即将离去的丈夫裁剪衣衫的时候，不知是什么样的心情。我在冬季的冷中，试图读懂她，这个善良大度宽容的女人，该是怎样的矛盾与痛苦，该是怎样的惶恐和委屈，把对丈夫的千丝万缕的感情用血作针用泪当线缝进春衫？自己深深爱着的人，那个曾经盟过生死契约的人，突然之间要舍弃自己，这对她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。枕前发尽千般愿，要休待且青山烂！许下海誓山盟，犹如是昨天的事，一字一句，真真在在，不是梦中的幻觉。怎么今天全部变了？变得如此的陌生，令人不感相信。戴复古重婚自然是有逼不得已的苦衷的，不然她也不会在父亲面前替他解释说好话。可是心中的苦她又能道与谁说？千方百计的挽留，却留不住那人的心，婚后幸福美满的生活，琴瑟和谐的爱情都不能让他停驻下来，自己也只好成全他。爱的人走了，自己还能做什么呢？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呢？
夜，一点点加深一点点添凉。戴复古的妻子擦了擦泪，却还是有一大滴落在了手中的衣衫上，落在衫上迅速的渗进去扩散成一片。另一旁，戴复古怔怔地盯着妻子忙碌，几次欲言又止。试穿新衣，戴复古心情复杂的低语道：你怨我罢，恨我罢。
戴妻只是叹了一口气。
天色微明，东方露白。戴妻铺好绢纸，砚墨，她能写得一手秀丽的字。忙碌一宿，脸上满是疲惫。戴复古想上前帮忙，却被婉言谢绝了，他只好呆呆地看着她的妻子有条不紊的举动。妻子的脸上有一种决绝的毅然的光辉，这样的神情以前是没有见过的。戴复古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接过了妻子递过来的墨宝。
……如何诉。便教缘尽今生，此身已轻许。捉月盟言，不是梦中语。后回君若重来，不相忘处，把杯酒，浇奴坟土。
戴复古掩袖大哭。如此佳妻，他却是要辜负了。
今日一别，自此当是一腔真情空对月了。
我是无论如何不能想像，戴复古怎么理解妻子的这首词所透露出来的意思，此等的情真意却，却还是不能让他感动留下来。也许他是归心似箭，也许他是并未把词中的暗示当真，也许他是不以为然，太多的也许，他还是背上了包袱，那里面有妻子给他连夜赶制的春衫，也有妻子给他的盘缠。戴复古走了，他回了三次头，妻子一直站在门口望着他的身影。
在某一个瞬间，正在行路的戴复古眼皮不停的跳，他听到一声重物击水的响，四处张望，哪来的水。
这一走就是十年。
十年中，戴复古也时时想起这位深爱着的妻子。在第十个初春绽绿的年头，他回来了。
人面桃花不在，物事皆非。印证二人恩爱的题诗壁面，如今变成了破壁颓垣。
千万恨，恨极在天涯。戴复古手抚身上这件穿了十年的破旧的春衫，懊恨与内疚不断涌出，热泪流趟。
一切变得那么陌生，只有小楼东边的杨柳，和多年前一样，杨柳依依，随风拂摆。那一池春水，映照着倒柳，戴复古分明看到，水面上，有个艳若桃李的女子正在对镜疏妆，正是当年的旧模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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